就這麼樣,我終於幾乎脫離害喜地獄了。

(現在才說得這麼一派輕鬆,之前數度覺得自己走不出來了。)

 

某一次產檢,護士要我填寫一份類似懷孕身心情況檢測的問卷,

我還記得那天出門前,內衣扣還是典典幫我扣的,我不舒服到覺得自己快往生了吧。

問卷上面的問題就是類似:懷孕以來妳是否覺得沮喪、對未來感到惶恐?這類的問題。

程度好像是分成不同意、普通、同意、非常同意這樣。記不太清楚了。

 

前三個月日日這麼痛苦,痛苦到自己好像也沒什麼母愛,

也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廢人,什麼都不能做,就是得一直躺在床上,對付每分每秒的反胃感。

為了有體力,不要再頭暈得房子都在轉,勉強吃東西,

什麼都好難吃,好不容易吞下去,隔沒多久,再把它們都吐出來。

覺得電影裡女人懷孕時所洋溢的幸福感和光輝都是騙人的,嗚。

 

明明這麼愛小孩,天天在補習班跟小朋友相處都好快樂的,是這麼樣喜歡每一個不一樣的他們。

明明以前有多嚮往可以跟最愛的人孕育一個小生命。

明明我以前是不論發生什麼難題,一覺醒來就不害怕,會努力想辦法解決一切的正向樂觀派。

天天陷在黑暗的泥沼裡的我,才開始體會病痛是可以怎麼樣吞噬一個人的心靈和意志,

而至少我迎接的還是一個新生命。

 

 我在表格上都是勾選同意、同意、同意,滿滿的同意。

典典在旁邊也跟著讀題目,他提醒我:妳應該要勾『非常同意』才對哦。

 

每次去產檢,都可以看到兩種類型的孕婦。

就是有害喜和沒害喜的。

沒害喜的,總是喜孜孜的跟老公討論超音波照片,

手上都還提著塑膠提袋,裡頭不是手搖杯飲料就是各式各樣候診時解饞的食物。

有害喜的,就跟我一樣,連坐著都要倒下去似的,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愁容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 

典典在成功嶺受訓的時候,我手機都不離身。

還把鈴聲調到最大,就怕自己漏接。

工作時,時不時就望向手機。

第一次接到電話,幾乎是整個人彈跳起來,

通話時間好短,好多話想說,但結巴的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。

彼此都急著問:你還好嗎?急著說:好想你。

典典說他聽到我的聲音就什麼都好了。

我也是,聽到他的聲音也會補充好多能量,

再不舒服都覺得好像可以再撐下去。

掛完電話,總會一直複習剛剛典典的聲音和一字一句。

心裡想著不要再讓他擔心,也讓婆婆可以比較安心,

我也很抱歉自己孕期狀況這麼不好,造成大家的負擔。

 

有一天,我在電話裡,很緩慢,且有點結巴的對典典說:我覺得自己會不會是有點憂鬱症了。

本來還試圖要逗我開心的典典突然壓低聲音說:我其實有發現。

說來奇怪,說出來的隔天開始,

便開始覺得心情一點一點的輕鬆起來。

 

我想我是很愛寶包的。

心裡的混亂、不安、恐懼、排斥,都是來自於身體的不舒服。

 

典典在我害喜嚴重的時候,有時候會問我:妳愛我嗎?

我才知道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受苦。

這陣子以來,在工作崗位上,我還是笑嘻嘻,努力做到最好。

為了不讓家人擔心,我只在典典面前掉眼淚,和毫無保留的脆弱。

我也沒有好好關心他的感受,沒有問他:你還好嗎?

沒有像以前一樣對他噓寒問暖和撒嬌,

沒有太多的笑容,

他也有該忙的事情,該承受的壓力,

我只知道自己好不舒服,沒有跟他說:你辛苦了。

 

這一些痛苦都會變成過眼雲煙。

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路是你不離不棄的照顧我、陪伴我、給我力量。

謝謝你為了我這麼努力。

不想只是說一聲謝謝,

想要用一輩子的時間,讓你覺得幸福。

成為你的支柱,就像你之於我一樣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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